念

走来走去啦

如果夜吞噬了光，我爱你便成痴狂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—题记
　　我自以为是幸福的离开，从此了无牵挂。
　　殊不知习惯成瘾便是毒药，戒不掉也忘不了，当熟悉的一切渐渐模糊到最后消失，我的心竟然悄悄地停止跳动了一拍。
　　别了，别了……
　　别，是在我心底插上的一根刺，开始，心没有痛的知觉。经久，微小的伤口溃烂化脓，用扩张的疼痛跳动在脉搏里，一遍遍提醒着我回到过往。
　　或许，回忆是剩下唯一所能安慰心的方法，所以我才会在夜半时总是看见她们。她们或哭或笑地站着，背后是那个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姿态的地方。那里，是我的归属。
　　离开故乡以后，我的脾气变得很怪。
　　莫名其妙地开始指责食堂的饭菜贵而不合胃口；数落天气的变化无常，抱怨夜空的星星被云层牢牢锁住……似乎所有的东西都在违背我的意愿，可是，它们却也一直都是这样的模样。
　　是何时，我对都市的感觉走了另一个极端？从狂热的追求变成冷眼旁观，一切改变地如此彻底。
　　曾经叹息我在错误的地方。我多么向往都市酒绿灯红的醴艳与艳丽妖娆的风姿，我多么期盼自己的生命也能多姿多彩，或许得不到那么多，那么有一丝就足够。别人年少时鲜衣怒马 ，几多轻狂？而我本该炫耀的年纪却如同白纸，空荡荡的，一丝光鲜都不曾出现，只因这片过于沉寂的土地没有给予我一个机会。
　　而今，在曾经迫切想要到达的地方我却不再欢喜。纸醉金迷背后尽是伤，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在这个世界里，有的挥霍金钱，有的挥霍生命。对于都市充满鲜血的现实，我感受到了恐惧。
　　……
　　我想念那段时光，那段在故乡纯粹的日子。
　　那时。
　　正是秋收时节的中午，田垄中掀起金色的麦浪，一波衔着一波翻滚过去。微风拂过我的脸颊，像阿嬷温柔的抚摸。我伫立在风中，远远地看着走向我这边的大爷，他的背微微佝偻，双手并不得空，一手抬在肩上扛着锄头，一手蔬果抱得满怀。风儿带来他断断续续的歌声，应该是唱的不知名的调子，听不清楚其中的内容，大概因为收成不错，调子里虽有几分沧桑，却也掩盖不住其中的喜悦。
　　劳作过后的妇人们一如既往赶在归家的路途上，行色匆匆。她们不再有年轻的模样，因为风霜雨雪让青春磨损，把最美的容颜褪成了深刻的纹理，把最曼妙的身姿褪成了绝望的臃肿。正如此时焦灼的太阳，它张扬着不可一世的光与热，迫使大地生灵接受这无情的炙烤，让所有的人们无处可逃。
　　本来劳作了半个日头已经够累，骄阳愈发使人虚脱。我在烈日下不过十几分钟便已支撑不了，那么她们更应该承受不住。或许，她们的心里早已喧嚣了吧，她们会三五成群的咒骂这该死的太阳，会思量着找个好理由罢工。
　　我专注地盯着她们，等待她们的忍无可忍，等待她们的愤怒比宇宙爆发更恐怖。
　　等待是个漫长的过程，我从未害怕等待，却怕等到的东西不是我所想到的。正如现在，一切都不是我想象中的图景。她们面上一直含笑，相互交换着做事心得，彼此相赠今日的成果，似乎没有丝毫烦恼。原来，我认知的“村姑莽妇”更比贵妇人从容大度。
　　一定是上苍赐予了和睦豁达的礼物，所以即使失去了万千风华，她们还能够保持心底本真，不求富贵，只愿静好。
　　我应自嘲世俗，妄自揣摩了她们的心意。
　　……
　　与晌午的一片燥热不同，傍晚的故乡是悠然的天地。这时热意渐渐散退，整个世界好像沉浸在梦幻里，含着几分朦胧。我喜欢站在门前看各户人家屋顶上炊烟袅袅，看太阳在天际悄悄露出半张脸，不胜小女儿般娇羞姿态，那烟好似为它蒙上了面纱，顿时突显出几分神秘的意境。我也喜欢看牙牙学语的小孩在坝上哼哼唧唧，肉嘟嘟的小手不时揪扯身边毛茸茸的小狗，玩得不亦乐乎。那份童真童趣让人如此着迷，尽管不会再属于我，但却始终触动着我心底最温柔的那块地方。
　　我时常躺在屋顶上看星星。故乡的天空是澄澈的，所以星星格外闪亮，好像诗人梵唱的那般，“远远的街灯明了, 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。 天上的明星现了, 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。”有人说它们穿越了千万光年只为这一夜的清辉，等翌日太阳升起，便永远消失了。它的来临既冲破了时间的锁链，必定也承载着历史的印记，无论离合悲欢，只一眼，已成永恒。
　　可惜城市的夜晚是少有星星的，偶尔出现时，也只看得见它们黯然的神色。唯一闪烁着的是那通夜的灯火，只是灯火再斑斓也不会有星的唯美，这城外表装饰得再华丽也掩盖不了内在一片虚无。
　　光鲜的背后，是沉寂的糜烂，是空荡荡的腐朽，那不值得我眷恋。我却终于在一片绚烂的灯火中被掏空，再也看不清远古的印记。
　　我多么想念故乡！我想念的故乡里有我爱透了的漫天星辉，有我最温暖的家，有城市里永远没有的安宁与纯净。
　　所有人都遵从着最自然的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。
　　那是最简单的，也恰是最珍贵的。
　　很久以前，我不爱它。
　　现在，我很想它。
　　只是不管我对它如何看法，它都保持着最初的模样。
　　或许，身在远方的我只想午夜梦回再看一眼它，那便是好梦了吧。